[私小說]夢

睜開眼，仍是只有自己存在的四面牆壁。志剛拉開窗簾，外面的天空是清澈的藍，連一片雲都看不見，許是颱風過後的晴朗吧！

點燃一根煙，志剛並不吸吐，就是看著它慢慢燒成一截截灰燼，任自己的思緒遠颺，直到剩下最後一口，他深深地吸了一嘴，緩緩地吐了出來、捻熄，起身準備出門。

夢境裡的那個眼神並沒有離開志剛的思緒，這些年來究竟夢到她多少回？數也數不清吧！壓抑了愛、壓抑了想念，偏偏夢裡還是來糾纏。昨夜的那個眼神，似乎是上次夢境的延續。現實裡，她從未那樣看過志剛，尤怨裡帶著一絲絲恨，彷彿有千萬句話要說，卻始終沒有開口。


前次夢裡的情節志剛依稀還記得：她去找志剛，對他解釋其實當初她選擇的是志剛。語聲剛落，志剛用同樣的眼神望著她說：「有嗎？妳有選擇過我嗎？」那語氣、那眼神，毒狠狠地逼人而來，志剛震撼非常，當年她沒有選擇自己，志剛竟然如此耿耿於懷！

每隔一陣子總要夢見她的，那是他情感的延伸，秘密慾望的宣洩。在夢裡他們快樂地出遊，換成她積極主動，熱情地對待志剛。他總是受引誘的那一方，或許深層的意識中， 以為這樣就不算對不起現在的女友。志剛的女友前前後後換了不少個，而她們都不知道，有個秘密的夢中人，與她們分享情人的愛。

夢中的激情清晰如真，醒來後還留有唇齒相依的觸感。回到現實中，志剛免不了要空虛個好幾天。潛意識透露出愛的訊息，提醒他無法放棄的一段情。不斷出現的夢境，逼使他每隔一段時間就得面對自己。

然而，誰有足夠的勇氣堅持那唯一的真相？很久以前志剛就明白，自己沒辦法孤獨地等待沒有結果的戀情。走過捷運中正紀念堂站那長長的藝廊通道，志剛在幾米的舞台劇廣告前停下腳步，「她總是聽到悉悉窣窣的聲音自遠方傳來，將自己包圍，渾然不知那正是某個人愛情的凝視」，志剛楞楞地望著這段文字發呆，心裡想著：她會不會聽見我愛情的凝視？

夢境和現實的邊界該如何劃分？究竟在哪一側，才是真實活著的自己？志剛懊惱自己的懦弱，沒辦法做到不是零就是一，再怎麼給，都是殘缺的。這種討厭的感覺，像是石子拌入瀝青，黏糊一片，怎麼也牽扯不完。地表已經凝固，熔岩仍在底下流動，蟄伏在夢境裡，等待噴發。

步出捷運站，陽光熱辣辣地照得人睜不開眼，這失神的片刻，志剛彷彿又看見了夢裡那雙眼睛，直盯著自己，而此刻他似乎聽見她在夢中沒有吐露的話語：「負心的其實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