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0/29

往事並不如煙:母親與我

母親與我 (by Audiofan)

這是唯一一張媽媽抱著嬰孩時代的我的照片,應該是在屏東老家前的空地拍攝的。

我和媽媽相處的時間並不長,甚至比我身邊的一些朋友還要短。出生後一個月,我便交付給屏東的奶奶看顧,爸媽通常要等放假的時候,才會來屏東看我。

小時候覺得父母兄姐很遙遠、很陌生,不像一家人。但是有一件關於我和媽媽之間的事,記憶卻非常深刻!


媽媽來屏東看我的時候,偶而會把我叫過去,要我躺在她的腿上,然後她會拿著耳挖子,溫柔地幫我掏耳朵。掏乾淨之後,還會拿起棉花棒,沾些面速立達姆,輕輕地在耳朵裡轉一轉。那種親暱又舒服的感覺,簡直像天堂一般!而這份眷戀似乎一直藏在我的記憶裡,長大之後,總愛用棉花棒掏耳朵。

小學五年級回到高雄之後,一開始和媽媽並不親近,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曾幾何時,媽媽開始在我生命裡佔了一個位子,但我並未察覺。年輕的時候,目光總是集中在自己身上,只關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把自己當成宇宙的中心,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從小到大,我一直是個乖順的孩子,很少讓爸媽擔心。只有一回,在上學前和媽媽起了衝突:媽媽要我穿著背心,我不願意,負氣地走出家門。我記得爸爸在後面緩頰,媽媽則生氣地大聲說:「那你的意思是說她可以不聽我的話囉!」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母女兩個都挺幼稚可笑的。媽媽的關心到後來變成權威被挑戰,而我則是莫名其妙的青春期叛逆作祟。

高中二年級開放騎機車上學,當時家裡有一台49cc的超迷你機車,本來是姊姊在騎,後來給我接收。某日早晨,忘了什麼原因,我很生爸爸的氣,怒沖沖地騎著車子出門,結果在巷口被一台轎車側面撞上,連人帶車被撞得往前平移。幸好人沒受傷,只是受了驚嚇。

回到家裡我打定主意不說,以免挨罵,卻看到媽媽驚惶地從廚房走出來問我有沒有怎麼樣?我謊稱沒事。幾分鐘後媽媽從外面回來,責備我為何騙她?她說她在廚房做菜,突然心頭一驚,見我從外面回來,趕忙問我發生什麼事。她看我臉色發白又不肯說,走到外面鄰居剛好跑來報信說妳女兒發生車禍——「母女連心」這件事是真實存在的。

大學時代隻身北上唸書,從此以後展開一個人的生活。大約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養成定期打電話回家的習慣,爸爸個性彆扭,每次講沒幾句話就急著把話筒交給母親。其實和媽媽在電話裡也沒講什麼,只是閒話家常。但是對獨自在外打拼的我而言:這樣的聯繫卻帶來一股安定的力量。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回家」成了一件具體、清晰、有特殊含意的事情。

每當我受到挫折打擊的時候,就會想回家感受和家人團聚的溫暖,而不可諱言地,那是因為有媽媽在。

第一次心臟手術之後,母親身體恢復的情況很不好,而且每況愈下,但是她從來不在電話裡提她的病痛,其實她的身體一直很不舒服……直到醫生跟她說不能再拖下去,必須要再動一次心臟手術。

當我知道真相,內心非常自責:我竟然都沒發現媽媽身體的異狀!嬸嬸知道後安慰我:「媽媽都是這樣的,報喜不報憂,不想讓子女擔心。」

媽媽剛走的那段日子,我每次只要一想到打電話回家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就會忍不住悲從中來。某次在漫畫店看安達充的「好逑雙物語」,裡面有一段劇情是女主角的母親突然去世,比呂坐在女主角家中的台階上,幽幽地問:「阿姨真的不在了嗎?不在這屋裡、不在這世上的任何一個角落了嗎?」我當場情緒崩潰……

但母親並不是真的不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沒有一個人忘記過她,不管我們去到哪裡、做什麼事,她總在在我們心裡。

「守靈夜狂想曲」裡的最後一幕,所有死去的人都出現在瘋狂共舞的畫面裡,這並非單純搞笑或是戲謔,而是更深一層地呈現生者對死者的懷念。

從這個角度出發,死亡並不是生命的消失,而是轉換形式之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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