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都已經到齊了

曉風老師於2003年出版的散文集，為何稱呼她為「老師」，難不成我當過她陽明醫學院的學生？當然不是，但我確實和她在敏隆講堂上有過幾堂師生情緣。明明她是長輩，我卻好順口地稱她「曉風老師」，自己也沒意識到直呼她的名諱是為不敬，直到有一天……

老師每次來上課，總會帶上一大籃選書，多是絕版的、市面上找不到的。或許是一個愛書人的熱情，捨不得他們成了遺珠，老師便自掏腰包請坊間影印複製裝訂，在課堂上推薦給學生。某次上課前恰巧在樓下遇見剛下計程車的老師，一籃重重的書就放在地上。我看著老師提起也不是、放著也不是的表情，主動走過去喊了一聲：「曉風老師，我幫妳搬吧！」


那瞬間，我發現老師的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的神情，並不像是回應我的好意，雖然瞬間退卻，卻沒逃過我的眼睛。事情過後我左思右想，這才驚覺：我的稱呼恐怕是嚇到老師了！

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人衝著她親熱地直呼名字，任誰都會嚇一跳吧！也許是因為讀了她的書，忍不住就覺得自己和老師已經非常熟悉。就像是偷窺過一個人心底深處的秘密之後，即使妳們從未相見，仍會對這個人興起一絲親切。

回到這本書上，在閱讀之前，「張曉風」不過是一個熟悉的作家名字，而且還是專寫散文。從前在我心裡面：只有寫小說的算得上是文學家。那是我的無知與輕狂形成的偏見，點破我的正是曉風老師的散文。

中國文學的傳統裡，散文才是大家。有限的篇幅必須以千錘百鍊的筆來表現她的深邃，說來的確不易。散文展現的是作者的生命情懷，藉由某些事件來呈現。內涵如何，一目了然。寫作散文，豈止是文字的試煉，更是己身修養的考驗。

書名來自蒙古短調情歌的歌詞：
孤獨的高山恍如虛懸空中
夢裡和你一起
醒來只有自己
星星都已經到齊了
你為何還遲遲不來……

這麼美的情歌，曉風老師卻用來她比擬家國民族。這是中國文化傳統裡特殊的文人現象，不分朝代，念茲在茲總不離家國。

對我來說，家與國卻都遙遠了，或者說：面目模糊。讓我感動的是情歌裡描述的心境：空茫的草原上只有孤山朦朧的影子，獨自一人做著與你相見的美夢，一覺醒來還是只有自己。抬頭仰望天空繁星四聚，美麗得教人目眩神迷。而我只能輕輕地嘆一聲：

星星都已經到齊了
你為何還遲遲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