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14

天啟敦煌(上)

佛家講因果,我這一介凡胎肉眼雖然瞧不明白,但是因緣的奇妙往往讓我驚奇!週末夜晚,為了家中發生的窩囊事,內心煩憂不已,憤怒堆積有如火山蓄勢待發,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星期日原本排定要聽蔣勳老師講敦煌,往台北的路上腦中還在轉著無數念頭、無數苦恨,然而點醒吾執的開示,就在意料之外處降臨了!

「敦煌——藝術之美,信仰之美」共分四單元,在富邦講堂舉辦,我聽的是週日後兩場,講隋唐盛世已經受到中土影響之後的敦煌壁畫,脫離早期自印度傳來濃厚的宗教捨身的悲願與激情,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貼近人世的慈悲與智慧。


這場演講可以說是為了即將在歷史博物館展開的敦煌藝術大展而辦,蔣老師推廣國內各項美術、藝文活動,不遺餘力,講學淺顯生動,每每讓聽眾滿載而歸,又能循線找到深入學習的路徑。

經由這次演講的內容,改變我對佛經的看法,也引發我去讀經的意願。經書裡不單有無盡的智慧,還有華美的文采。欣賞敦煌壁畫,必須從宗教入手,方能識得個中真味。

在講座的前兩個單元中,以講述佛陀成道前的本生經為主,到了隋唐時期,經過中國傳統儒家思想的消化與灌注,交融出中土的在地佛教,不再用近距離看宗教裡面的承擔,而是將鏡頭拉遠,用比較平和的方式帶給現世安慰,和對淨土的嚮往。如同基督教早期的發展,也偏重在殉道者的彰顯,到後期轉變為天國的榮耀。

維摩詰經、觀無量壽經、妙法蓮華經,以及阿彌陀經是這時期大量出現在敦煌壁畫上的佛經。相較於本生經割肉餵鷹、捨身飼虎的描述,維摩詰在家修行的居士身份比較能得到儒家文人的認同。「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出家剃度猶有爭議,更何況是肉身大體,於是不用落髮的居士,成為那個時代文人仰慕學習的形象。

蔣老師舉唐代大詩人王維為例,以摩詰為字,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用字來表明自己景仰維摩詰,王維更是在生活上極力與維摩詰靠近。維摩詰經裡最常被當作敦煌壁畫題材的一品是「問疾品」。品是佛經中的段落,維摩詰經共十四品,眾多譯本中蔣老師推薦鳩摩羅什的版本。

問疾品的內容是講述文殊菩薩率信眾與維摩詰問疾,此處的疾是隱喻,並不是真正的疾病。文殊菩薩問維摩詰何以有疾?維摩詰答道:「從痴有愛,則我病生」,後人對這句話的註釋:「眾生之疾,痴愛為本」,痴愛乃是人類苦惱的來源啊!正因為我們對世間一切,痴愛執著,所以我們有弱點,但這弱點卻是人性最美的一部份。後面維摩詰還有講到一句「以一切眾生病,是以我病」,這句話類似地藏王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悲願。

敦煌壁畫上的問疾品場面,維摩詰跌坐在床上象徵他是生病的,一邊是文殊菩薩,而其他大大小小的佛弟子與供養人則散布在四周。蔣老師特別提到當時椅子很少,大部分的人都是在胡床上以半躺半臥的姿態坐著。這讓我聯想到古時希臘,公視播放的仿古奧林匹克影片中也表示,當時的人吃飯時是用側臥的姿態倒在類似中國貴妃椅的長形木椅上進食,這點用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頗覺怪異。古今人類對「坐」的認知,似乎也存在著差異。

維摩詰的形象從一開始還維持部分外族的特徵,到後來根本就中國化了,一介中國文人的裝束,後面提到其他壁畫的時候,建築物也全是唐風,老師說唐代現存的繪畫真跡與建築甚少,反而是敦煌的壁畫提供豐富的史料去考察唐代的風土人情以及建築。唐代建築因為全是木造,保存不易,中國大陸上所剩無幾,反倒是日本人仿長安城建立的京都,處處可見唐式的建築。建材的採用適度反應了民族性格,外國人不解中國人耗工費時建造難以保存的木頭建築,中國人質疑外國人為何住在蓋給亡者長眠的石頭屋中。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Real Time Analyt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