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斷背山

◎影片劇照

藝術所要傳達的是一種普世的價值，超越族群與文化的藩籬，直接和人類心靈對話，而電影正是呈現藝術的一種形式。當李安以「斷背山（Brokeback Mountain）」旋風式地橫掃影壇，眾人對他讚不絕口的時候，究竟只是人云亦云，還是李安確實替他自己豎立了作品的里程碑？


從「喜宴」開始接觸李安的電影，中間斷斷續續看過「飲食男女」、「理性與感性」、「冰風暴」、「臥虎藏龍」、「綠巨人浩克」等片，我得誠實招認，自己並不特別喜歡李安的電影。尤其是在國際間引起廣大注意的「臥虎藏龍」，感覺就是不對盤。我把他歸諸於戲裡的玉嬌龍不得我心，確實原因倒也說不上來。

打從「斷背山」上演到DVD問世，儘管朋友大力推薦，我就是提不起勁一探究竟，終於在最近把片子給借了回來。從電影開場的第一個鏡頭起，我的目光就無法移開，絲毫不覺沈悶，李安深思熟慮下的畫面，不見匠氣雕琢，簡鍊而精準地呈現每一幕要傳達的訊息。導演將主角的性格鋪陳得深刻而細膩，橫跨二十年的時空，不只在演員的外觀下功夫，從肢體語言到神態都看得出歲月的痕跡。李安更把主角的心理轉折立體化，帶領觀眾走進角色的內心世界。兩位演員在李安的琢磨下，脫胎換骨似地幻化成劇中人，表現傑出。

李安豐厚了整個故事的血肉，他不是以一個華人的身分來講述美國的懷俄明州兩個牛仔相愛的故事，而是以一個洞悉人性的觀察者，對事件真實面貌提出他的報告書。唯有如此，才能消弭文化的疏離，感動無數對背景陌生、又不是同性戀者的觀眾。故事架構不過是外在的空殼，導演要講的是追尋真愛的可貴，儘管現實際遇荊棘滿布，殘酷無情，內心的渴望卻不會熄滅——這是「斷背山」真正感動人的地方！

我印象最深刻的場景，是兩人最後一次會面。傑克說：他和客戶的太太有染，根據前面的劇情觀眾應該也推測得到他其實是跟先生有染。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間爆出傑克曾到墨西哥買男妓，艾尼斯勃然大怒。這一段將兩人微妙的心理狀態完全點了出來：結婚生子、和女人亂搞，雖然無可奈何也只得接受。但是跟男人上床就是天地不容的惡事，傑克顯然深知艾尼斯的心理，故意避重就輕。

故事最後，艾尼斯從傑克家人的口中，知道他另結新歡，想必在那一瞬間是百感交集吧！相較於積極追求幸福的傑克，艾尼斯只能認命地等在原地，從現實的夾縫中偷嘗愛情的歡愉。對著愛人的遺物，艾尼斯終於可以許下他不敢出口的承諾。

甘地曾說：「唯有被愛矢所傷的人，方能懂得愛的力量。」，這部電影裡暗藏著某種呼喚，勾起人內心深處的愛矢傷痕。永恆的愛情是否存在？猶如神蹟，難以辯證。然而在「斷背山」裡，我們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