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小說】秘密（四）

耶誕舞會是年底的校園盛事，葉晴不是個愛跳舞的人，但是很想見識一下舞會是什麼樣子，便跟著一班同學擠進場地裡湊熱鬧。參加舞會的人把大禮堂擠了個水瀉不通，舞池也爆滿，哪裡還有跳舞的空間？

「因為快到12點了，大家準備要倒數，所以人很多。」一同前來的朋友在她耳邊大吼，因為音樂聲實在大大，不用吼的根本聽不到。

耐不住舞池的擁擠，葉晴擠過重重人群，爬到看台上去。其實看台上也是人潮洶湧，但至少比舞池好一點。突然舞池的燈光暗了下來，台上的DJ宣布：「各位，馬上就要12點了，請找到你心愛的人、或是你的好朋友，大家手牽手，我們準備倒數，預備囉！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Merry XMAS！」就在倒數到一的時候，全場燈光大亮，彩帶氣球齊飛，場中的人抱成一團，互道耶誕快樂，其中不乏熱吻的情侶。


舞池一角有一大群人向葉晴揮手大叫耶誕快樂，是班上同學。葉晴在這一片歡樂氣氛中，卻無法抑止地想起家來。耶誕節應該是家人團聚的時刻，雖然葉晴的家人都不是基督徒，但是每逢耶誕節總會擺上耶誕樹，在家裡布置一個小小的耶誕餐會。

今年是第一年，沒有和家人共度耶誕節。

葉晴忽然好想聽聽媽媽的聲音，但這麼晚了，媽媽早就入睡。算一算日子，葉晴已經離家快半年，卻從來不曾返家過，她班上的同學之中，最誇張的幾乎每週回南部一次。在這天之前，葉晴無法理解這些同學的心情。但此時此刻，她恨不能跳上火車立刻回到那個溫暖的家。

黯淡的心緒使得舞會歡樂的氛圍格外難以忍受，葉晴走下看台，擠進舞池尋找她的同學，打算先行離去。

倒數過後人潮果然有疏散的跡象，舞池出現空間讓熟識的人自行圍成一圈跳舞。葉晴在穿越舞池的時候發現學長姐圍成的小集團，璀岑學姐也在裡面，她正忘我地隨著音樂擺動身軀。與其說她很會跳舞，不如說她很放得開。

葉晴沒有寒暄客套的心情，撇過頭去逕自往班上同學的方向前進。簡單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搪塞，葉晴謝過同學的關心，準備離開這個嘈雜的地方。畢竟這想家的心情，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走出禮堂大門，一陣寒風吹拂過葉晴單薄的身軀。震耳欲聾的音樂被大門關在身後，外面的校園如此寧靜，和裡面的舞會簡直是兩個世界。

葉晴緊了緊衣領，一種無家可歸的孤單，沈重了她的雙腳，一時之間，茫然地不知要往哪裡去？或許在此時選擇孤獨一人並不明智，只是這樣的夜晚，誰會願意放下自己的歡樂，陪伴她這樣一個傷心人呢？

「學妹，妳也來跳舞啊？裡面人好多，我都沒發現妳。」葉晴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被這突如其來的叫喚嚇了一跳。循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她看到璀岑一手拿著礦泉水的瓶子靠在柱子上，及肩的頭髮明顯地汗濕了，臉上的汗漬還沒抹去，想必跳得很開心吧……

葉晴一動不動地望著璀岑，突然再也忍耐不住地哭了起來。璀岑一臉錯愕，趕忙走向葉晴，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天知道璀岑最怕女孩子哭，女生一哭她就手足無措，不知要如何是好，更何況她完全不曉得原因。

葉晴大有豁出去的感覺，杵在原地不動，只管掉眼淚。璀岑看她不說話，又哭得傷心，也就不再開口，只是攙扶著她的手臂，拉著她往不遠處的化館走去。

璀岑讓葉晴在石椅上坐下，遞給她一包面紙，自己坐在一旁，摟著葉晴的肩膀。

不遠處大禮堂的音樂聲仍轟隆隆地作響，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不論個人發生什麼樣的遭遇，它也不會停止轉動。

兩個人這麼相對無言地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其實葉晴早就哭完了，只是覺得很尷尬，不曉得要怎麼開口。

璀岑看葉晴不再掉淚，也不問她難過的理由，反而對她說：「要不要去沙崙走走？今天有月光，晚上的沙灘別有一番風情哦！」

葉晴對學姐的體貼萬分感動，竟然願意放棄熱鬧的舞會來陪她。而今晚，葉晴真的不想獨自一個人過。

葉晴朝璀岑點了點頭，仍然沒有說話。兩個人從石椅上站起來，慢慢往停車場走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