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的女武神

懷著極大的期待，「女武神」在暴風雨肆虐的音樂幻象中，揭開第一幕，全劇的核心人物Siegmund在疲憊中登場。經過這場演出，我瞭解到何以Loge一直給我不對勁的感覺，不是音色走向的問題，而是演唱者本身已經無法隨心所欲的控制他的聲音。

根據Wolfgang Neumann輝煌的經歷，我相信他的演唱生涯曾經有過美好的一頁，但那已經是過去。歲月對聲樂家的無情與殘酷，在今晚得到驗證。齊格蒙的演唱不夠穩定，更不用提音樂性的表現，雖然中氣仍足，但唱歌不是光靠大聲就可以。第一幕裡重要的「威松族」主題第一次由齊格蒙唱出：「問話的夫人，你現在知道為什麼我不叫和平」，歌者勉力將句子拉長到結束，無法顧及這句歌詞裡隱藏的深沈哀傷。聽眾替他捏把冷汗之際，那還能被音樂打動？著名的「Winterstürme」詠歎，也無法呈現詞曲間的浪漫與深情。經過此次現場的體驗，我終於瞭解到James King（SOLTI版）和Peter Hofmann（布列茲版）的演唱有多麼傑出。


至於萬眾矚目下隆重登場的Linda Watson（飾Brünnhilde），不負眾望給出漂亮的連續高音C。不過除了充沛的聲音量能外，並無特別驚豔之感。她和Robert Hale的對手戲確實有可看之處，但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國際級的聲樂家，不免期待他們有更上層樓的表現。

Robert Hale今晚火力全開，讓我聽到一個充滿威嚴，卻被內心矛盾和現實困住的Wotan，內容長大的「佛旦的獨白」層層發展轉換，張力十足。然而整場優異的演出，卻沒有劃下完美的句點。指環裡唯二（另外之一是齊格飛送葬）能讓我感動流淚的「佛旦的告別」，Robert的演唱雖無瑕疵，卻感人不足，使得全劇無法收斂在引發深刻情感的氣氛上。

這不完全是Robert的責任，管弦樂團在這邊的處理我不是很滿意，應該可以更委婉、更細膩、更美一些。眾所周知，華格納的歌劇裡，管弦樂團的比重可佔七成以上，就算歌者表現不佳，樂隊也可負起拯救的任務。但是今晚的NSO失誤多到掩蓋掉他們大部分時間的精彩演出，幾個重要的主導動機和重要的場景掌握得都不夠好。在第一幕渾丁、齊格蒙、齊格琳德三人各懷心事對峙的時候，在節奏上還出現一點小混亂（歌者在這邊似乎有搶拍的情形），而渾丁的主導動機又發生失誤，這只是其中一個例子。

當然樂團也非一無是處，幾次漂亮的停頓，和歌者的搭配，使劇情張力更上層樓。如布倫希德闖進佛旦與佛麗卡的對話，樂聲遽然終止，對比出布倫希德忽然停下腳步。另外一段場景中，伴隨著一聲強烈斷奏，佛旦在台上猛然回頭等等。開場的暴風雨序奏、以及女武神的騎行也令人印象深刻。不過八位女武神卻是負分，她們在台上散發出一股生澀的緊張感，聲音和肢體似乎施展不開，彩排的時候比正式演出還要能發揮。

特別要提到演唱佛麗卡的陳珮琪和演唱齊格琳德的陳美玲，表現令人激賞！不但穩定，也將情感灌注在聲音裡，陳美玲的齊格琳德是唯一打動我的，她們精彩的表現使得這齣「女武神」不致乏味。不過必須視譜演唱的這點，仍是美中不足。尤其是第二幕「齊格琳德的瘋狂場景」中，兩人氣氛正好的依偎在一起，這時卻見齊格琳德伸手去挪譜架的位置，真是大煞風景！同時我注意到，看不到譜架的陳美玲有幾句演唱突然弱了下去，感覺信心不足——難道不必分散注意力背歌詞，正是她們能有超水準表現的主因？

對國家交響樂團殷切的期待，希望他們好還要更好，所以不能輕易放水。我很遺憾指環第一天的演出結果並不令人滿意。落馬的女武神正在火焰繚繞的岩山上沈睡著，盼望即將誕生的英雄齊格飛能夠順利屠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