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我才在「再談David Oistrack一文中提到：還能有比他更棒的詮釋嗎？今晚，我在國家音樂廳聆聽五嶋綠（Goto Midori）演奏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協奏曲，且不必說誰優誰劣，但五嶋綠確實再現了我從Oistrack演奏中得到的感動！
首先我必須承認：面對不熟悉的古典音樂家，我確實存有西方大於東方的偏見。尤其某次聽過愛樂電台播放諏訪內晶子所演奏的貝多芬小提琴協奏曲，對於她過慢的演奏詮釋不太喜歡。當初買下五嶋綠的音樂會門票，純粹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自己很愛柴氏的這首曲子。
可是捫心自問：列在我心目中一流的古典音樂家，其實有不少東方人：傅聰、呂思清、王健等等，他們都是非常傑出的演奏家。現在，名單上又將多添一人：Goto Midori，五嶋綠。
不論有多顯赫的名聲，我向來只被音樂本身說服。被譽為20世紀神童代言人的東方珍珠Midori，今晚用她的琴聲證明自己的大師地位。
Tchaikovsky：Violin Concerto in D major, op.35，第一樂章，樂隊導奏響起，漸漸帶出主題。Midori拉出第一弓——就像雕刻維納斯的匠師在大理石材上敲下的第一鑿，完美的開端。
這一個樂句Midori放慢速度來處理，但不致停滯。我喜歡用氣的流動來形容音樂，人類氣息的吸吐就是最好的節拍器，當音樂的進行和你的呼吸有所呼應，就容易互相感應。
此時我內心已極度驚訝：怎麼和我聽CD的感覺那麼像？當然演奏不會因為我的驚訝停下來，每一個傳進我耳裡的音符，來回揉動我的心腸，不知幻想過多少次：若能在現場聽到CD上如此動人的詮釋，該會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台上的Modori，全神貫注在音樂裡。她拉奏小提琴的姿態不能說是優美的，扭曲的樣子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怪誕，但是拉出來的音樂如此美麗、如此教人動容，讓我眼前迷濛一片，無法抑止地流下淚來。
這首協奏曲的第一樂章份量之重，音樂之華彩絢麗，幾乎能當成單獨的曲目來欣賞。作曲家有如承自最高造物主的靈思妙想，讓第一樂章充滿張力。尤其接在小提琴獨奏之後，由整個樂隊（TUTTI）轟然帶出的磅礡主題，我想沒有人不為之情緒激昂——此刻我早已涕淚縱橫。
如此火光四射的樂章，搭配的Cadanza（炫技），卻相當舒緩。Midori的詮釋令其更加韻味綿長，留白處饒有情味，使我心蕩神馳——真的可以這麼幸福嗎？居然能親身聆賞到這麼完美的演繹！原本以為那是無法實現的夢想——此刻心裡確實有著「朝聞道，夕死可也」的滿足感。
第一樂章在劇力萬鈞中結束，極其抒情的第二樂章接著開始，我的心情還未自激動中平復。漸漸地，思緒被琴聲安撫。第二樂章裡，主題樂句在小提琴、雙簧管、低音管、長笛之間輪番演奏，彼此應答，形成如歌般的效果。
音樂未中斷的情況下直接進入第三樂章，小提琴在此一輪旋曲式的樂章中盡情展現華麗的技巧，Modori的快弓拉得火熱，聽來淋漓暢快。
柴可夫斯基在A段進入B段的過渡做了有趣的設計，樂隊加速往前衝，然後音樂突然一下鬆脫開來，好似湍急的河流一下子融入平緩的大江。緊接在後面由小提琴拉出B段的主題，如此反覆數次，聽起來真的相當過癮。
樂章最後的CODA由小提琴和樂隊一起做結束，瘋狂叫好聲中，很遺憾地，Midori並沒有安可。
走到場外，聽到其他觀眾的討論（這場音樂會滿座），隱約聽到技巧啊、變化啊等名詞，突然有點慶幸自己不會樂器，所以可以單純地享受音樂帶給我的感動。
說真的：我一點也不在乎Midori的技巧變化多不多、音符有沒有那邊演奏錯誤，她讓我確實體會到這首曲子無上的音樂之美，一切已經足夠。
才華早溢的Midori面對自己的音樂生涯並不躁進，直到三十歲之後才開始挑戰四大小提琴協奏曲。錯過她的現場沒關係，可以去找她的CD來聽。
◎圖片截自Midori Press Kit
【延伸閱讀】：
1. Midori官網：http://www.gotomidori.com/index.html
2. Sony藝人檔案：Midori歷年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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